访谈

陈雄飞:国有体制历史地看不存在好与坏

字号+作者:申志 来源:华夏陶瓷网 2013-08-08 15:38 我要评论()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

“佛山陶瓷30年”系列访谈之二十 被访者:陈雄飞(佛山钻石瓷砖有限公司董事长) 访问者:刘小明(华夏陶瓷网总编) 整理者:申志(华夏陶瓷网首席记者)

  被访者:陈雄飞(佛山钻石瓷砖有限公司董事长)

  访问者:刘小明(华夏陶瓷网总编)

  整理者:申志(华夏陶瓷网首席记者)  

 
提及往事,陈雄飞相当兴奋

 

  1963年出生的陈雄飞,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。他语调清晰,讲话时普通话、白话时常自由切换,音量则忽高忽低——讲到钻石公司年销售额7.6亿、拥有13条生产线、5000多名在职员工时,他言语中依然充满了自豪感;讲到2006年钻石转制后生产线关停、基地转移,他的情绪也难免有些低回。

  钻石转制后,一直在低调中前行,这或许源于曾经的国企掌舵人 陈雄飞早已形成的稳健个性。2009年钻石瓷砖彻底私有化后,陈雄飞按照事业部的体制管理继续经营的团队,大家的积极性更足了,而陈雄飞自己也有更多的时间来谋划钻石瓷砖的未来,其中包括利用自身的技术和管理优势与茂名一家外墙砖厂谈联营,与朋友一起规划到重庆投资建新厂——

  建国厂最早参与大吨位球磨机和大型喷雾干燥塔的应用研究

  刘:宏宇企业最近成立了一个文化基金会,这个基金会准备资助民间作者写《石湾陶瓷史》。宏宇一直想搞个石湾陶瓷博物馆,但好像跟政府还没谈好。

  陈:是市政府还是区政府?

  刘:估计区里跟镇里都没谈好。因为石湾镇现在搞了个“陶醉天下”的规划,准备把石湾米酒——酒文化与陶瓷文化搞在一起。但我认为宏宇企业先支持搜集、整理石湾陶瓷历史,从出版《石湾陶瓷史》做起,其实也是建博物馆的必由之路。本周四(注:即6月20日)有一个关于陶瓷史的座谈会,我也是召集人之一。这个座谈会,原来佛陶集团的几个老领导都会参加,包括周棣华先生。

  陈:周总(周棣华)对博物馆的事情很热心,他去找市委书记找了几次,但门卫不让进(笑)。过去可以直接就去敲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。

  刘:钻石是个很重要的品牌,想请您从个人角度谈谈钻石的发展、变迁历史。我跟谢岳荣也聊过他的箭牌。我们采用的方式是我问你答,我们这算是做“口述历史”,所以不会按照书本上写的那样来。先从你的个人历史来切入吧。你是哪一年毕业的?

  陈:1983年,我从景德镇陶院工程系毕业。原计划分配到江门市轻工局,后来几经周折才转分配到石湾陶瓷工业公司(佛陶集团前身),建国厂接收了我。我来建国厂的时候,刚好碰到佛陶集团开始引进设备。当时的进口设备,主要是压机、窑炉,还配套有原料加工设备。原料加工当时主要有两项大的技术——一是大吨位球磨机,一是喷雾干燥塔。

  大吨位球磨机,国产最早是8吨,陶机厂(也就是后来的力泰)在搞。当时是在建国厂试运行。在此之前球磨机是3吨、5吨,后来发展到8吨、14吨。我一来建国厂就参加实验组。

  当时实验的一个重点是,多快的转速与球磨效率最高,比如是十二个转、十四个转、十六个转,还是十八个转……

  刘:那这种球磨效率在数据上是如何确定的?

  陈:衡量球磨效率的一个标准就是筛余量。

  刘:这对我们非专业人士听起来有点复杂了。能否解释一下?

  陈:将浆料从球磨机中取出来后,用250目的筛来筛,所谓筛余量,就是不能通过筛子过滤的剩下的部分,筛余量越少代表效率越高。这是分析球磨效率的一个重要的参数。

  刘:您在钻石应该很早就得到重用的。

  陈:当时企业发展很快,要用人,我是单身一人来,住在厂里。技术科长冯炎柱在厂里负责测试工作,他是24小时干活,晚上也要干,让我帮忙取样。晚上也要取样,磨一段时间就要取样,测筛余量。十个转磨一次出来,十二个转磨一次出来,十四个转磨一次出来……

  刘:这算是中国建筑陶瓷行业自主研发大吨位球磨机的开始。

  陈:这之后就是喷雾干燥塔——最早是用土窑坑把坯体烘干,用的是石碾机造粒,就像北方碾麦子那种碾子。当时用的是压力式喷雾干燥塔,浆料通过压力雾化,再通过热风干燥,叫喷雾造粒。国内最早的压力式喷雾干燥塔,是唐轻机、咸阳院、建国厂合作来搞的,建国厂是建陶企业中最早应用国产喷雾干燥塔的。我记得型号是1500型,那是最小的,现在已经发展到了32000、40000、50000。

  那个时候做釉面砖、彩釉砖基本上都是用这种在全国领先的工艺。我记得钻石牌釉面砖参加全国质量评比(从1986年开始,搞行业质量评比),连续六次夺魁——最开始是叫第一名,后来改了说法,毕竟第一名只有一个,就说A级。我们是A级的榜首。开始是一年一届,后来改成了两年一届。

  我进到建国厂以后这个阶段,是中国建陶高速发展时期,也是一个关键时期。引进压机、窑炉,对中国建筑卫生陶瓷行业的突飞猛进起到促进作用。我们有很多也是依靠国内自主技术,在建国厂试验、验证,最后就做起来了。

  刘:球磨机的研发有无其他科研单位的参加?

  陈:主要是陶机厂(力泰)在搞。第一台球磨机,唐轻机、咸阳院参加了。喷雾干燥塔,从当初的1500到后面的2500,现在30000、40000、50000都有了。

  刘:这种型号是如何计算的?

  陈:这个是按一小时的蒸发水量来计算的。

  最早引进自动压砖机和丝网印花机等关键设备

  陈:建国厂最早引进自动压砖机——意大利唯高自动压砖机,全行业最早,型号是ID510,4台。

  刘:是你在的时候吧?花了多少钱?

  陈:当时我进来了,花多少钱就不知道了。还有一个丝网印花机,奥米公司自动印花机。最早引进的这两样设备都是意大利的。印花机有6台。这个是做釉面砖用的,解决釉面砖的砖坯问题。以前用的手动压砖机,改成自动压砖机后,砖坯的质量好、产量高。引进之前都是手动,用手工印花。

  刘:像印试卷一样?

  陈:对,油推上去,刮一下。自动压砖机解决成型问题,尺寸设定好,致密度高。印花机则把白砖变成有图案的砖。

  刘:最早是白瓷片?

  陈:是呀。白瓷片就是没有图案的嘛。印花机来了以后,图案砖就出来了,有了花花草草,花卉呀,几何图案呀。当然也提高了效率。

  其实我们一直跟国外合作,比如请意大利设计师Paul做我们的顾问,他把信息和设计灵感远程传寄过来,有时也亲自过来,传授产品技术和设计知识,他就作为我们在外的一个窗口。

  1994年、1995年,我们跟日本的“伊奈”(INAS)公司合作,签了技术合作合同,用80万美元买他们的技术。那个时候外汇管制,外经委说我们是佛山第一家签这种合同的,以前都是买设备,买技术合同的事,法律上有明文规定,但实际上没批过,金额又很大,他们担心之后怎么搞验收。我们陈述了理由,那个时候广东已经较开放,于是就照批,他们表示批了之后再跟进。最后,合同执行的结果是,我们得了两本书,都是打印件、手写件,是些来自生产实践过程中很珍贵的原始资料。我们就这样引进了日本的管理,乔富东为此还就此写了论文得了奖。我们因为这个项目也培养了一班人,都是当时那个项目小组里的人,现在出去后个个都成了人才。

  建国厂三位专家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

  陈:以前用隧道窑烧,要十几个小时(15个小时以上),改用辊道窑以后,35-60分钟就能烧好。

  刘:这些是国内技术吗?

  陈:釉面砖的素烧、釉烧,都是引进国外的技术。

  刘:1983年以前是以隧道窑烧制为主吧?

  陈:是的,改用辊道窑之后,产业规模立马上来了。钻石瓷砖有两次烧成釉面砖(瓷片)、一次烧成的仿古砖。有釉制品、仿古砖我们算做得很早,当时的彩釉砖(10×20),是一次烧成,红坯体。后来我们在三厂率先做吸水率低于0.5的仿古砖,供给美国最大的建材超市家得宝(Homedep)、劳士(Rose)。

  刘:你前面讲到釉面砖烧成时间少了,这是否就意味着产量上来了?

  陈:单位产量是高了。不过也不能这样算,主要是生产周期缩短,但窑炉有大有小,这个很难比。准确地说,是周期缩短、效率提高、燃耗降低。

  刘:彩釉砖是1983年之前就有的?用隧道窑烧出来的?

  陈:是1983年开始试制,但是在引进设备之前,当时是用隧道窑烧,使用的是手动压砖机,用起来“吱吱嘎嘎”的。手动压砖机就是那种摩擦压砖机。

  建国厂做仿古砖时,董事长苏斌已经来了,那一年我从香港客户手中拿的样品。应该是2003年左右。样品应该是从香港的珪瑝公司拿的。

  刘:吸水率低于0.5的仿古砖,那时国内市场上好像已经有这种砖了,唯美当时不是在做吗?

  陈:我们可能比唯美早,是我最早启动,它跟上,之后再是楼兰、金意陶做得好、发展快。

  釉面砖、彩釉砖、仿古砖,都是建国厂钻石品牌最早开始做的。钻石在美国做的砖都很好。后来彩釉砖主要由化陶厂在做,但彩釉砖的试制我们也是最早做。

  刘:仿古砖现在一般讲都是从欧洲引进来的。

  陈:低吸水率仿古砖其是从彩釉砖演变过来的。而彩釉砖其实也是引进的,这一点,周总更清楚。开始建国厂、化陶厂都做,后来分工,建国厂做釉面砖(瓷片)、化陶厂做彩釉砖。彩釉砖试制我们最早——霍灼是最早的,建国厂的釉面砖也好,彩釉砖也好,他是主要的试创人员,当时他是实验室副主任。

  江显异、赵英、冯炎柱,建国厂的这三个都是拿国务院津贴的专家。

  刘:你们对釉面砖的推动主要表现在哪里?

  陈:快速烧成。从传统烧成到快速烧成,这是从时间上的进步来看。一个是速度,一个是温度。以前叫低温快速烧成,因为我们把温度降到了1080-1100度。最早是1180度,现在把釉烧温度又调高了。素烧温度,从1230度降到了1160度,时间也从十几个小时降到了35-60分钟,实际上只要40分钟。

  从彩釉砖到炻质仿古砖(0.5以下的低吸水率)……彩釉砖的吸水率是6-10个点,10个点以下。以前通常是7-8个点。

  那时钻石品牌有釉面砖、仿古砖(前身是彩釉砖),正如前面提到的从1996年开始,连续六次荣登榜首。

  刘:钻石的瓷砖,主要是在技术上的贡献?

  陈:产品、品牌,这是一个方面;还有一个方面,一个公司有三个人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,不容易的,这说明技术上肯定过硬。江显异,以仿古砖为主,在研发快速烧、釉面砖时已经是骨干。赵英是在产品开发等技术上攻关。力泰也出了几个拿国务院津贴的专家,有冯瑞阳、罗明照等人。

  从建国厂到钻石公司

  刘:从建国厂到钻石公司是如何演变过来的?

  陈:1973年,佛山市石湾建国陶瓷厂成立。在建国厂之前,叫陶二社,这是建国初期对工商业的改造而来。

  刘:这个值得挖掘。

  陈:1956年开始有组织,之前是个体,私人的,后来就发展为工厂、公司。1996年10月,钻石公司成立,但是属于佛陶集团的下属公司。

  刘:这之前也叫钻石吗?

  陈:其实早在1979年就注册了钻石牌。

  刘:这个你确定?

  陈:1979年之前,肯定有这个牌子。那时不叫工商注册。最早是没有这个概念的,有商标法之后才登记的。

  刘:有档案吗?

  陈:有档案的,在佛陶集团。

  刘:为什么选“钻石”这个名字?

  陈:当时广州有钻石搪瓷,钻石牌好像也有风扇,起名主要是由于这个原因。都说这个“钻石”好,后来连洁具也用“钻石”。当时也没有什么商标保护之类的,很随意,那时还没有这个概念的。

  刘:商标法还没有出来。

  陈:对。因为在市场上有这么个牌子,所以都觉得“钻石”好,后来我们找意大利顾问Paul给取个洋名,他说你还要取什么洋名,“钻石”不是挺好的吗?

  刘:你们也想取个洋名?

  陈:曾经有段时间……

  刘:很流行这个。你那大概是什么年代?

  陈:2001年、2002年。我们是最早请意大利顾问的。我们准备在意大利建实验室的。我们想法多好。

  刘:你们兼并了哪几家企业?

  陈:1994年发大水,石湾公园被淹,那年兼并了日用陶瓷厂、英帆陶瓷厂。其实之前的1986年就兼并了汾江水泥厂,当时搞了个很出名的定向爆破。1983年,部分吸收了水运公司的职工、土地(那时土地不值钱)。我们现在东平河旁边那个厂其实以前是水运公司的。1996年佛陶集团大重组,石湾瓷厂、石湾建华陶瓷厂都合并了过来。接下来就是托管海鸥公司,2000年左右,彩洲也进来了。那时钻石托管了两个品牌公司。

  刘:石湾瓷厂当时做什么产品?

  陈:白鹅牌外墙砖。做瓷质砖、外墙砖。建华厂主要是做洁具,后来又分出去了。

  刘:钻石洁具就是那里过来的吧?

  陈:不是的。彩洲也是做卫生洁具。

  刘:开平也有个彩洲。

  陈:好像开平的彩洲是做水龙头,与佛山的彩洲无关。开平一样也有东鹏哩。两回事。

  刘:彩洲公司还有吗?

  陈:没有了。这是中外合资的,外方负责人是颜文波。彩洲是“假洋鬼子”,其实是佛陶在香港注册的公司,又掉回头来搞合资。

  刘:兼并、重组还有无其他的?

  陈:后来没有了,后来就走下坡路了。

  刘:2000年时有多少人?

  陈:在职员工5000人,其中退休、内退的都有1000多。

  钻石公司的鼎盛期在1996年前后

  刘:后来的产品路线,钻石一直在坚持原来的方向——瓷片、釉面砖、仿古砖?当时抛光砖好像主要是鹰牌在做,你们做了吗?

  陈:当时鹰牌、东鹏、海鸥都在做抛光砖。

  刘:佛陶主要是谁在做抛光砖?

  陈:佛陶重组,海鸥并到钻石公司。这样钻石就多了抛光砖。当时海鸥有全国最大的辊道窑。

  刘:海鸥后来就没有了?

  陈:没有了。

  刘:钻石鼎盛期是哪几年?

  陈:大约是1996年。应该是1996年、1997年之前,钻石牌很厉害的。ISO9001认证,全省范围,建国厂(钻石牌)是在建陶行业里第一个拿到该认证证书,当时大家都很震惊。这在广东省质量认证中心(注:现在已改制)有档案可以查的。钻石也是首批国家免检产品(首批还是有份量的)。2003年又拿到了首批中国名牌产品。反正当时有什么荣誉基本上都是钻石第一,比如,第一个省级建筑陶瓷工程技术研究开发中心——我们在行业中也是拿了第一块牌。

  佛陶集团1996年改革重组引发很大震荡

  刘:1996年郑培生到佛陶集团任董事长后搞了一系列的改革。我想你回忆下这段历史。

  陈:这场改革是1996年从钻石首先开始的。但钻石的改革上面并不满意。

  刘:为什么?

  陈:钻石是改革试点。但在这个过程中,上面认为钻石改革的步子太慢了。于是就花更多的精力就搞个赛纳公司,结果一改矛盾多多,厂也拆掉,窑炉也拆掉,工业厂、建陶厂两班人马,都不服,接受不了。结果搞来搞去搞不动。

  刘:赛纳的改革是哪一年?

  陈:是1997年改的。

  刘:你觉得赛纳改革为什么会失败?

  陈:可能过于激进吧。当时要统一管理、人员重组,所以引起的矛盾比较大。我比较保守。

  刘:所以上面说你改革不力。他们为什么这样认为?

  陈:说钻石改革不力,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:一个是商标的问题。石湾瓷厂用白鹅牌,其他用钻石牌。就是钻石瓷砖、钻石洁具,图形也不同的,VI不一致。上面说你为什么不统一?当时有争论的,统一有统一的好,不统一有不统一的好。还有一个是,钻石为什么还要设“厂”?当时我在佛陶钻石公司下面,力主继续保留石湾瓷厂、建华厂、建国厂的建制。工厂我要让它独立,生产的机制我没打破。有人要我把建国厂的管理人员转移一些出来,因为建国厂有很多读过书的车间主任,所以他们问,“为什么不把这些人调到另两个厂去,加强他们的领导?”还有,问我财务为什么不统一?财务,有一个资产,还有一个负债呀。资产统一,成品可以全收起来,因为成品是有效资产,这个要抓,其他的不能抓。为什么?债务,工厂要去外面采购,欠人家钱的东西,很难。你接起来干什么?他要我什么都弄起来,我不干。要饭的事情得大家一起去要,吃饭的时候我要先吃。产品卖出去,钱是给我这里呀,你说哪个事好办呀?

  刘:他们是要你用行政的力量全部统一起来。

  陈:说我胆子太小了,步子太小了。边程来了,我叫他先搞销售,不要管这个事。他很明白,这个人反应很快的。

  刘:他在什么时候都是个明白人。

  陈:我说要饭,你干不干?他也是工科出身。为什么不要去管这个事?厂里老工人多,还有石湾地方小,关系很复杂。你去搞那个事,不是主要矛盾,我们现在的主要矛盾在销售、市场、品牌。生产的专业化,市场的统一部署,这是要抓的重点。生产的专业化,你是牛肉炒饭就做炒饭,你是牛肉西餐就是西餐,煲粥的煲粥、拉肠粉的拉肠粉、煮牛奶的煮牛奶,根本就不同。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做渠道、建终端。

  刘:那他们为什么会放过你呢?

  陈:他们是没精力管我们,改革全面铺开后到处都要去灭火,顾不上我们。有个事情今天说起来很好玩的。其实一开始上面跟我们下面也纠缠的。比如我要保留“厂”,佛陶组织部那帮人不同意,最后大家僵持不下,采取折中办法,同意保留“厂”,但发文时在各个“厂长”前加个括弧“分”,即厂长变成“分厂长”。但我发布的任命文里还是没有加个“分”字,我当钻石的老总,下面的人继续当厂长,大家都高兴。

  刘:你们是重组的?

  陈:我们第一次重组了石湾瓷厂、建华厂,石湾瓷厂是做外墙砖、瓷质砖,最准确的说法是彩釉锦砖。当年为了照顾情绪,我们都不提谁兼并了谁,只说合并。

  刘:接下来呢?

  陈:海鸥,也就是耐酸厂。还有彩洲。

  刘:耐酸厂改成的海鸥?

  陈:我们接的时候已经改成海鸥了。当时的人民瓷厂我们没要,就在接海鸥的时候把它转出去了。后来还有彩洲的洁具,那是1996年了。

  刘:规模最大时钻石销售量有多少?

  陈:7.6个亿,大约是1996—1998年的事,能查到。那时钻石在《陶城报》期期做四分之一版的广告。

  刘:同期有无超过你们的?

  陈:新中源那时才刚刚起步,其他企业在转制。是不是最大说不好。

  从钻石公司和建国厂走出来的行业名人

  刘:我们来谈谈你的职务变迁。

  陈:我是1983年进厂,1986年当副厂长,1995年底当厂长,1996年重组后任董事长兼总经理,那时我才33岁。我是1963年出生。

  刘:你是什么时候上大学的?

  陈:1979年。小学5年,初中2年,高中2年——那时“学制要缩短,教育要革命”(注:毛泽东语)。

  刘:你是哪里人?

  陈:大埔桃源镇人。

  刘:大埔也是陶瓷之乡。做陶瓷的梅州老乡不少,比如何新明、巫汉生、林伟等,林伟是平远人。你当时考进了陶瓷专业,有没有不情愿?

  陈:没有。我是1979年考上的,成绩上了本科线,但没上重点线。我是山里考出来的,已经很满意了。当时不知道干什么好,再说家乡有陶瓷,觉得也不错,将来出来还有正式工作,就学了陶瓷。

  刘:在建国厂做过的现在行业里做得不错的人有哪些?

  陈:主要有边程、李志林吧。李志林是一毕业就来这里的,1996年佛陶重组,他当时是分厂厂长。他调去南海大榄富民分厂当厂长,之后到日用二厂当厂长,重组后去环球当常务副总经理,然后出来又去了科达机电、欧神诺。2002年,他先去开平干,跟人合作,又回来单干,租了罗村的一条线。李志林是一直在建国厂,从技术员干起,后来当了车间主任、分厂厂长。

  边程在钻石的时间较短,他是1998年从佛陶集团来的,待了一年多就离开了,去了科达。他在钻石时任副董事长、党委书记,主管营销。

  钻石公司和建国厂走出来的行业名人,最主要的就两个,边程和李志林。

  刘:建陶厂出的名人,都是科达的元老,比如卢勤和鲍杰军,是吧?

  陈:建陶厂最出名就他两个。

  刘:吴跃飞是日用三厂对吧?

  陈:是的。他这次选上了中国陶瓷工业协会秘书长,我在哈尔滨开会见他说,我们佛陶集团又出了一个“京官”。

  刘:边程在钻石离开后谁来当书记的?

  陈:是陈汉都来当。当时想叫我兼任书记,我不干,佛陶就派陈汉都来了。

  刘:边程在佛陶的经历我看过一些媒体的报道,你能否具体谈下。

  陈:边程是从佛山体改委来佛陶筹备上市的,佛陶暂缓上市,上面就安排他来钻石。考虑到边程是搞管理出身,在销售、市场、品牌方面让他来发挥,我则主抓技术、生产,这是比较好的一个配合。我认为他那个党委书记的职务不重要,副董事长身份重要,管的营销这块很重要。边程在我们这里的时候,是佛陶钻石鼎盛时期。那时我们已经开始做专卖店,我们有很多新想法,销区的概念也是在那时提出来的。我们那时任命了很多销区经理,以前不是叫业务员,就叫业务代表之类的。我们把它改掉了,设置销区,聘请销区经理。一省一个销区,有市场概念了,眼光不再盯在内部了——我们叫分田到户、耕好责任田。

  后来边程给卢勤挖走了,当时民营企业与国营企业(集体企业)已经开始展开人才的竞争。科达那段时期挖了多少现在的行业名人——比如尹育杭也是一个,佛陶集团把他晾起来,叫他把办公室搬到佛陶总部去,他没去,直接就走掉了。你要把人家搁置起来,他肯定跑嘛。尹育杭是从佛陶研究所调到赛纳去的。

  记得边程走了之后,科达就开始挖李志林,第三个才是挖尹育杭的。此前吴跃飞、冯红健等已经进入科达。冯红健和吴跃飞好像都是日用三厂的。

  “体制问题是历史问题,没有什么好不好”

  刘:你怎么看国有体制后来的衰败?

  陈:我们为什么会输呢?我觉得输在执行力。当然其他几个方面也重要。比如税收问题。国有企业是没有民营企业灵活的;销售人员的激励机制也没有民营企业灵活;设备改造也跟不上。我们也不是不想改,没有办法改,而是老厂房面积有限不允许改。民营企业后来占的地盘大,设备全是新的。如果我们要盖新厂房,投资要上级批,自身还欠债,也不现实。改造不是彻底的革命,也出不了最有竞争力的产品,只有最后被淘汰。人才流失是压垮国有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。而对于政府来说,现在也好了,腾出来的土地升值,值钱了。

  刘:这应该也是无奈的结果吧。

  陈:说到体制问题,我的观点是,说体制问题是历史问题,没有什么好不好的问题,要从历史的角度去看。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,发展是动态的。邓小平当年提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,当时没有错,但现在觉得差距太大了。上个世纪末大力发展国有经济也没有错,但现在看来也形成了一个强势的利益集团。

  刘:其实佛陶当年上不了市,为什么没有想到让钻石先上市?

  陈:边程到钻石就有这个意思。他过来是佛陶的安排。所以他就来了。佛陶上市搞不了,就搞钻石。只是当时不能明说,因为佛陶上市那个时候是搁置,不是不做。东鹏也是,剥离瓷砖,让洁具上市,也没搞成,也就算了。边程满脑子上市的事,他是做大事的,不会做小事的。

  刘:我基本弄明白了。赛纳那边同样是在体制内改革,但用的是休克疗法,而你是用中医调理的方法,反而活下来了。

  陈:郑培生、吴细彬对我们的包容是一方面。还有,我在这里工作时间长,尹育杭是空降兵。我在佛陶钻石无论改革时期还是后期改制,都没出过什么乱子。再则当时他们又还有很多的改革任务要做,这些都离不开钻石的试验。当年佛陶集团重组出八大公司(钻石、赛纳、海鸥、环球、红狮、力泰、金刚、物资公司),钻石和物资公司贡献是最大的,我们两家的销售分别都有六七个亿。而赛纳、海鸥越改越糟。反过来钻石还不错,我们为佛陶集团还了2亿集资款,这里面既有佛陶集团的,也有自身的。我们是佛陶集团内第一个解决集资本金问题的。利息就挂了起来,改制之后就没管利息的问题了。员工集资问题,当时搞得很紧张。在黄炳这一任上,我们还了2亿多,很轰动啊,也不知道当年那些钱是哪儿挣来的?我们也还是在银行贷了一部分。

  2006年佛山市政府决定推动佛陶集团全面深化改革

  刘:钻石公司转制是从2006年开始的吗?

  陈:2006年,佛山市政府做出决定,推动佛陶集团深化改革,搞股份制企业,钻石第一个试点。于是把瓷砖、洁具分成两块,成立了佛山钻石瓷砖有限公司、佛山钻石洁具有限公司。两个公司佛陶都是第一大股东,但它不是直接持股,而是通过佛山钻石陶瓷有限公司持有股份。

  刘:实际上是用原来的公司持有后来两家公司的股份。

  陈:对。佛陶是大股东,企业骨干也一起持股,由佛陶控股。当时不叫转制,叫深化改革。佛陶控股,是为了保持稳定,对公司决策它说了算,因为占股30%。当时小股东有32个。后来,2009年,佛陶全部退出,大家就吸收了它的股权。钻石就是这样过来的。

  刘:钻石品牌的归属呢?

  陈:现在也属于我们。我们主要拥有钻石、白鹅品牌,还有欧盟尼等两个品牌。4个品牌,每个品牌各是一个品类,4个品牌基本不重复:钻石瓷砖——釉面砖、抛光砖,白鹅——马赛克类外墙砖、艺术类长条砖和瓷质砖,欧盟尼——仿古砖。我们还有防静电特种陶瓷。我们按事业部来操作,每个品牌一个事业部。

  生产基地转移,其实最早是从佛陶开始的

  刘:钻石现在的生产基地是在云浮吧?

  陈:2008年政府让我们停产,转移出去,结果就到了云浮,那边是2010年投产。

  刘:最辉煌的时候钻石有几条生产线?现在这个地方(注:指石湾总部周边)有几条线?

  陈:现在这个地方原来有5条线,不过以前的生产线是小线,现在都是大线,线跟线不同。2008年关停后剩下2条。现在这里的线全部撤了。产业转移,其实最早是佛陶开始的,从石湾到南海的大榄。

  刘:在三厂那里有几条线?

  陈:三厂挨近南风古灶,当时有3条生产线。

  刘:大榄呢?

  陈:大榄最多时有5条。2009年关了。从此在佛山的生产线全没了。云浮是2009年开始做,2010年出产。我们的瓷片、仿古砖大部分是在云浮生产,外墙砖现正在跟茂名那边谈。另外我们与外面的人合作,在重庆开县签了一条线,5亿投资总额,准备上2个项目,一个大规格瓷片,一个全抛釉,占地300亩。

  刘:这个项目合作方是谁?

  陈:对方的老板是开县人,工业区就在刘伯承故居附近。已经立项了,等待弄土地。那个地方土地贵呀。老板是做瓦的,看到瓦好卖,所以想做陶瓷,找我们来合资。

  刘:他们也想把品牌引过去?

  陈:把品牌、资金、技术引过去。我们在重庆签的协议,还上了电视。梁平的招商局长看到了,又来找我——其实梁平是最早跟我谈的。

  刘:重庆的项目会在什么时候启动?

  陈:可能要一段时间。合作方想等手续、政策等都到位之后再动。

  个人简介:

  陈雄飞,男,工程师、工商管理硕士,梅州市大埔县桃源镇人。1963年出生,1979年考入江西景德镇陶瓷学院,1983年大学毕业后进石湾建国陶瓷厂任技术员,1986年任副厂长,1995年底任厂长,1996年佛陶集团重组后任广东佛陶集团钻石陶瓷有限公司董事长、总经理,广东佛陶集团副总经理。2006年5月,佛陶集团深化改革,组建佛山钻石瓷砖有限公司,任公司董事长、总经理。 

 
陈雄飞与本网总编刘小明合影

 

  附:

  钻石陶瓷发展历史:

  1956年,经工商业改造成立了“陶二社”;

  1966年,改组成立“红卫陶瓷厂”;

  1973年,再次改组成立“佛山市石湾建国陶瓷厂”,并于1979年注册了“钻石”商标;

  1989年,更名为“佛山市陶瓷工贸集团公司石贸建国陶瓷厂”;

  1992年,改制为“广东佛陶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石湾建国陶瓷厂”;

  1996年10月,重组并成立“广东佛陶集团钻石陶瓷有限公司”;

  2002年5月,再次重组并成立“佛山钻石陶瓷有限公司”;

  2006年6月,经深化改革转制为“佛山钻石瓷砖有限公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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